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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6:24:21

她来讨债

编辑:玄天坊的荆轲 更新时间:2025-07-07 06:24:21
她来讨债

她来讨债

小说《她来讨债》的主角是【小雅,极其,铁架】,这是一本悬疑灵异小说,由才华横溢的“玄天坊的荆轲”创作,故事情节生动有趣。本站无广告,欢迎阅读!本书共计21656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7-07 06:24:21.557405。目前在本网 【yunqit.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她来讨债

作者:玄天坊的荆轲 总字数:21656

类型:悬疑灵异

她来讨债_精选章节

我最好的闺蜜在宿舍厕所镜子上发现一行血字:“轮到你了,小雅。”

她笑着拍照给我看:“我们学校的都市传说成真了!”

当晚,她失踪了。

校园开始流传七年前自杀女生谢晓蔓的诅咒。

第二天,我的镜子上浮现:“轮到你了,林溪。”

第三天,全校所有镜子都映出谢晓蔓的名字。

教授偷偷说:“根本没什么谢晓蔓,是当年那场火灾后学校伪造的名字。”

我潜入档案室,发现小雅尸体躺在谢晓蔓的档案上,浑身写满“说谎者”。

更恐怖的是,我在镜子里看见身后站着谢晓蔓和小雅:“轮到你了。”

______

雨敲打着“清宁公寓”四号楼灰扑扑的塑钢窗户,沉闷单调的声音,像是给这个湿漉漉的深秋清晨打着乏味的节拍。空气里弥漫着宿夜的湿冷和某种挥之不去的霉味,从水泥墙壁的缝隙里一丝丝渗出来。我缩在宿管室那把吱呀作响的老旧木头椅子上,冰凉的硬木硌得人骨头缝都发酸。手边是杯廉价的速溶咖啡,早已凉透,棕褐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冷腻的油光,像某种不详的预兆。

宿管刘姨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股凉气和她身上那股永远去不掉的消毒水味儿。她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往日里总带着点刻薄精明的眼神,此刻只有一种被生生抽空了的恍惚。

“林……林溪,”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你……你跟我来一趟……412……出事了……”

412?“空寝室”?这个在我们清宁四号楼已经近乎是禁忌代号的房间?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手指捏在咖啡杯冰凉的杯壁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放下杯子,起身的动作有点僵,像是身体突然不再完全听从大脑的指挥。刘姨的眼神死死地黏在我脸上,混杂着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打量,让我脊背一阵发凉。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在前面带路,脚步有些虚浮。

楼道里光线晦暗,只有顶灯几盏接触不良的白炽灯,明明灭灭,在涂满了各种褪色涂鸦的墙壁上投下鬼魅般摇曳的影子。空气似乎比宿管室更沉滞,弥漫着尘埃和一种……难以名状的、像是隔了夜的铁锈般淡淡的腥味。那味道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地钻进鼻腔,却直直凉到肺腑深处。

整个四层安静得令人窒息。只有我和刘姨凌乱又极力压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衬得这份寂静更加沉重阴郁。所有的寝室门都紧闭着,门缝下见不到一丝光亮,仿佛这一层的住户都在昨夜默契地消失,或者正在门后屏息凝神,倾听着我们走过时命运碾过走廊的回响。

412,那扇门就孤零零地钉在走廊的尽头。原本的暗红色油漆早已驳落大半,露出底下朽坏的木头本色。门上没有一丝灰尘,和旁边那些布满了手印、鞋印的门板截然不同,干净得甚至有些刺眼,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刻意感。一把粗重的黑色链条锁,像条盘踞的毒蛇,缠绕着门把手和门框之间预留的坚固卡扣。这把锁,据说从我入学那年就在了,从未打开过。

刘姨抖抖索索地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沉重的铁环哗啦作响。她在那串钥匙里急切地翻找,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刺得人耳膜生疼。终于,她捏住一枚样式古老、钥匙柄上有些绿锈斑驳的铜钥匙。

她哆嗦着手,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钥匙塞进锁孔。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某种沉睡了太久的骨骼正在缓慢地转动。哗啦——链条滑落,沉闷地砸在地面的灰尘上。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股骤然浓郁起来的、冰冷而甜腥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朽木、霉菌和浓重的血腥。我的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光线黯淡,只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的黑影。

“她……她们说的‘空寝室’……”刘姨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今早……门……门缝底下……有血渗出来……”她猛地背过身去,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我的视线被那门缝后的黑暗牢牢吸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指尖冰凉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门板,用力——门轴发出沉闷短促的呻吟,打开了更宽一些。

惨淡的晨光从楼道唯一的小窗斜射进来,被门口框出一小片惨白的光斑,恰巧落在房间中央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光斑里,几个用暗红色液体写成的大字狰狞地刺入眼帘:

“我错了。”

暗红的字迹在灰白的光里显得格外刺眼、粘稠,仿佛还未彻底凝固,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新鲜感。每一个扭曲的笔划都像是用尽力气刻上去的,透着一股令人头皮炸开的绝望和悔恨。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发出近乎耳鸣的嗡鸣声。我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迅速掏出手机。

是小雅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跳了出来。是她们313宿舍独立卫生间的洗手池,光洁的白色瓷砖墙面,挂着一面长方形、边框有些生锈的镜子。

镜面上,赫然几个同样是用暗红色液体涂抹出的潦草字迹:

“轮到你了,小雅。”

血色在照片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夺目。

照片下面,紧跟着小雅发来的一条语音信息。我手指发麻,几乎不听使唤,点开了播放。

扬声器里立刻传出小雅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夸张的兴奋和嘲弄,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溪溪!快看我宿舍!镜子上的!哈哈哈!我们楼那个都市传说成真了喂!‘轮到你了’?有本事它今晚就来找我啊!我倒要看看那个‘谢晓蔓’是圆是扁!真是绝了!”

她肆意夸张的笑声从冰冷的手机扬声器里爆发出来,在充斥着浓郁血腥味和宿管刘姨压抑干呕声的412门口空洞地回荡,形成一种极其扭曲、极其荒诞的对比。

那尖锐的笑声像一根冰冷细长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刺入脑海深处。恐惧,冰冷的、混杂着无法理解的不祥预感的恐惧,像一条巨大的、湿滑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勒紧了我的心脏。胃里冰凉一片,猛地收缩,几乎要痉挛。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猩红的字——“轮到你了,小雅”。每一个歪斜的笔画都像是吸饱了尚未凝固的血液,红的刺眼,红的粘稠。再抬眼看向412空寝室门口那光斑下同样用血写成的“我错了”。两道血痕,跨越空间,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连在一起,指向一个共同的、让人不敢深想的源头。

“刘姨…”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报警…快报警!412!还有…还有小雅…也出事了!”

刘姨猛地止住干呕,惊恐地看向我的手机屏幕,看清小雅那张照片的瞬间,她布满血丝的瞳孔猛地收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全靠扶着冰冷的墙壁才没跌倒。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嗡——嗡——这一次,声音短促而急促,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黑潭。屏幕上跳出小雅的名字,来电显示的头像是她搞怪大笑的样子,鲜艳活泼,此刻却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我指尖冰凉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几乎戳不下去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喂?小雅?”接通了。我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仿佛能从那冰冷的塑料外壳里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牙齿在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对面,一片死寂。只有一种极其细微、极其绵长的背景噪音,像是电流通过劣质电线的嘶嘶声,又像是老式空调压缩机在深夜里沉闷的嗡鸣。这声音模糊地覆盖了一切,形成一种让人心悸的“白噪音”。

“小雅?别闹!你在哪儿?!你那边是怎么回事?!”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到墙壁又弹回,显得干涩而恐慌。

终于,那一片电磁声的底噪里,传来了一丝别的声音。

嗬……嗬……

是呼吸声。

极其沉重,极其缓慢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狭窄的管道里强行抽取空气,又带着一种破风箱即将散架的嘶哑。每一次呼出,都伴随着那种湿漉漉的、带着粘稠液体的轻微咯咯声,仿佛肺部已被血水浸满。这呼吸近在咫尺,就贴着听筒,带着一种冰冷又湿腻的触感,清晰地钻进我的耳道,钻进我的脑子里。

不是小雅!这绝不是小雅的呼吸!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我的脚底蹿升,沿着脊柱一路冲上头顶,头皮瞬间绷紧,仿佛每一根头发都立了起来。

“谁?!你是谁?!”我对着手机嘶喊,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一阵眩晕袭来,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听筒里,那沉重粘稠的呼吸声骤然停顿了。

紧接着,一个无法形容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用一块粗糙的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来回刮蹭。

又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制成的钝器,被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拖过水泥地面。

刺啦——嘎吱——

这声音里没有任何人类说话的韵律和音调,它纯粹是摩擦产生的噪音,刺耳、冰冷、毫无生命力。它组不成任何字词,却又带着一种强烈的、让人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恶意。

咔哒。

一声轻响,电话挂断了。

忙音。单调、短促、循环的电子忙音,嘟嘟嘟地敲打着我的耳膜。在骤然降临的、几乎要压垮一切的沉静中,这忙音像一根针,不断地扎着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小……小雅呢?”刘姨颤抖着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里的惊恐已经无法掩饰,“电话……说什么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变暗的、显示通话结束的界面。那组“小雅”两个字,此刻在我眼里陌生得像一个残酷的诅咒。

“她……”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发痛,“那不是她……”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那个刮擦般的、冰冷恶意的杂音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报警。对,报警!我用尽全力解锁屏幕,指尖哆嗦得像风中落叶,连按了三次才勉强解锁,找到拨号界面,颤抖着想按下那个数字“1”。

手指还没落下。

嗡——!

手机屏幕猛地亮起刺眼的白光!

不是电话,不是消息推送。

一张照片,被自动打开了。

背景是纯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仿佛一个无光的深穴。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来自照片的右下角。

那是一个屏幕。像是老旧电视机屏幕的那种,带着模糊的扫描线。屏幕本身散发着幽幽的、惨绿的光,映亮了它正前方的东西。

那是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孔。

因为拍摄角度低矮诡异,那张脸显得有些扭曲,被绿光从下往上照亮。整张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黑色东西,像是被油腻的、带着焦糊味道的污泥完全糊住了五官的轮廓。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刺目的,是那覆盖了整张黑脸的表面上,被人用鲜红的、像是胭脂或者更加粘稠的液体——或许是血迹——赫然涂抹了三个潦草的大字:

“说谎者”

鲜红的字迹在惨绿幽光和黑色污泥的衬托下,鲜艳欲滴,透着一股亵渎般的恶意。字迹歪斜扭曲,仿佛带着刻骨的嘲讽和恨意。

这张脸孔……这双眼睛的位置……那被污泥和红字覆盖的轮廓……隐约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进我的大脑!是小雅!一定是小雅!虽然面目被完全遮蔽,但那轮廓,那隐约显露的颈部线条,还有照片传递出来的那种冰冷的绝望感……

“啊——!!!”

一声压抑到极限、最终仍无法控制而爆发的尖叫终于冲出了我的喉咙。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我狠狠甩了出去,“啪”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屏幕瞬间粉碎,幽绿的恐怖画面也随之熄灭。

但那张被“说谎者”覆盖的脸,却像是用火红的烙铁烙印在了我的视网膜深处。那三个鲜红的字,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挥之不去。巨大的恐惧和恶心如滔天巨浪般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的干呕撕扯着我的喉咙,眼前金星乱冒,阵阵发黑。

“说谎者”……

那个刮擦声……

小雅……到底发生了什么?!412门口的血字……镜子的威胁……恐怖的电话……这张脸……

混乱的碎片在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翻腾冲撞,搅成一团冰冷的绝望污泥。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走廊尽头的窗户都在嗡嗡作响。我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宿管室的硬板床上弹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宿管刘姨从外面急匆匆推门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她手里提着的红色塑料桶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刚才那声巨响。

“快!快出来!”她声音嘶哑急促,带着强烈的恐惧,“楼上……楼上的女生……全……全都在喊!说镜子……镜子全出问题了!”

一阵冷风穿过没关严的门缝,吹在我汗湿的后颈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楼上?女生们都在喊?

恐惧像冰冷粘稠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顾不上头晕脚软,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鞋也没顾上穿好,踉跄着推开挡在门口魂不守舍的刘姨,冲向冰冷的、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楼梯。

越往上跑,那声音越清晰、越密集。

尖锐的叫喊声、歇斯底里的哭嚎声、恐慌的拍门声,还有无数人从房间里奔涌出来的混乱脚步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纯粹的恐惧噪音,在我耳边越来越响,像一面不断收紧的网。

“啊——!”

“救命!谁去敲掉它!”

“鬼!有鬼啊!”

“别碰水龙头!别让它流出来!”

冲上四楼走廊,眼前的一切让我瞬间定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平时不算宽敞的楼道里,此刻塞满了惊恐失措的女生。她们穿着睡衣,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未加掩饰的巨大恐惧。很多人互相推搡着、尖叫着、哭泣着,如同沸腾锅里翻滚的饺子。

但所有人的眼神,都惊慌失措地投向走廊尽头的那间公共盥洗室!那是楼层唯一的公共卫生间,大门敞开着,里面同样传来了女孩们惊恐的哭喊声,尖锐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叠加,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噪音风暴。

我被人群推搡着,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向那散发着恐惧的源头挪去。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袜子传来刺骨的凉意,却远远比不上眼前景象带来的深寒。

盥洗室里,墙面上那两排长长的不锈钢洗手池前,镜子一块连着一块,构成一道冰冷的光带。但此刻,这些平时光洁的镜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亵渎了!

每一块镜子上,都覆盖着黏腻的、湿漉漉的、暗红色的一片!

不是水渍,也不是脏污。那暗红粘稠如血!它们覆盖了整个镜面,厚薄不均,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缓缓向下蜿蜒流淌的痕迹,尚未完全干涸!正是这些东西,遮挡了所有人的面容,倒映不出任何景象,只有一片污浊不祥的红!

“啊啊啊——!”一个女生背对着我站在洗手池前,正疯狂地用湿漉漉的手抹着脸,手上的水蹭在她苍白脸颊上,更衬得她面容扭曲。而她面前的镜面上,那片暗红湿腻的痕迹中心,竟随着她的擦拭,极其缓慢、极其诡异地向上“渗出”两个狰狞歪斜、浓重如墨的黑色字迹!

“贱人”

她看到了那两个字,双眼瞬间瞪大到极限,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窒息的“嗬嗬”声,整个人像触电一样猛地向后弹开,撞在身后另一个女生身上,两人一起尖叫着摔倒在地上,引发了更大的混乱和踩踏。

“我的镜子……我的镜子上有字!”旁边一个梳妆间门外,另一个女生崩溃地指着门内尖叫,“‘骗子’!它说我是‘骗子’!”

“‘小偷’!它说我是小偷!”不远处一个寝室门口传来更尖利的哭喊,一个女生坐在地上抱着头,“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啊!”

“‘荡妇’!”“‘凶手’!”“‘她看着呢!’”

尖叫声、指认声、哭嚎声此起彼伏,从走廊各个角落爆裂开来。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击打在恐惧的氛围中,激起更大的混乱和绝望。恐慌的瘟疫正在这栋楼里以病毒裂变的速度疯狂传播,那些被污血覆盖的镜子,成了宣告私密罪行的公告栏,用最恶毒的方式宣判。

我的呼吸彻底乱了,肺部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扫过那些映着“贱人”、“骗子”、“凶手”等污名的血色镜面。

就在这时,我宿舍的方向——那扇熟悉的315房门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穿透一切的尖叫!

是陈薇!我的室友陈薇!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狠狠捏住又松开。我猛地推开挡在身前一个已经吓傻的女生,跌跌撞撞地朝着315冲去!

门虚掩着。

里面的光线晦暗不明,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晨光,映照着空气中翻腾的细小尘埃。

陈薇背对着我,僵立在宿舍中央,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她的肩膀在剧烈地、无意识地抖动。

而她的正前方,是我们三人共用的那张老旧书桌。桌面上方,正对着我们床铺的位置,悬挂着一面圆形的、有些掉漆的梳妆镜。这镜子我们平时谁也没当回事,此刻,它成了通往地狱的窗口。

镜面不再光洁明亮。和走廊上那些公共镜子一样,它被一层粘稠的、暗红如血的污迹完全覆盖!像一层凝固的、永不干涸的血痂!

但和那些正在浮现文字的不同,这块暗红镜面的中心,有字迹!

不是一个单词。

而是两行字。字体比公共区域看到的更大,更深,红得近乎发黑,仿佛由凝固的怨恨和鲜血一笔一划雕刻而成!

第一行:

“轮到你了,林溪。”

字迹笔划虬结,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宣告意味。仿佛一把无形的、沾满血的刀,在镜面上刻下对我的死刑判决。

第二行字,紧贴在“林溪”名字的下方:

“谢晓蔓”

这个名字被写得如同签名般清晰,笔触却异常僵硬,如同僵死的指骨在镜面上缓缓拖曳而成。每一个笔划都像是冰冷的墓碑上镌刻的墓志铭。

它就那样突兀、冰冷地钉在宣告我名字的诅咒下方。像是审判者最后的署名,又像是一个来自深渊的烙印,毫不掩饰地将所有恐怖事件背后那个禁忌的名字,昭示在我面前。

嗡——

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撕裂一切的噪音在疯狂回旋。冰冷的麻意从后颈一路向下蔓延,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我踉跄后退,脊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巨大的冲击力透过骨骼传遍全身,非但没有带来一丝清醒,反而撞散了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身体顺着门框往下滑,脊梁骨蹭着粗糙的木头纹理,带来一阵钻心的钝痛。

“林……林溪?”陈薇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飘忽不定,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镜子……名字……谢晓蔓……”她语无伦次,显然也被那两行字彻底摧毁了理智,整个人在墙角缩成一团,抖得像风中枯叶。

“‘轮到你了’……‘谢晓蔓’……”我像个复读机一样喃喃自语,声音又干又嘶哑。目光死死钉在镜面上。那暗红粘稠的遮盖下,“林溪”两个字仿佛正死死盯着我,发出无声的狞笑。而下面那个名字,“谢晓蔓”三个字显得更加清晰、更加冷酷,如同一块冰冷的墓碑压在我的名字之上。

走廊里的哭嚎、尖叫、混乱的脚步声和宿管撕心裂肺的呼喊,都变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噪音。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面镜子,和镜子上那两行滴血的判词。

轮到我了……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钻进我的骨髓。它会怎么来?那个刮擦声?冰冷的呼吸?还是像小雅那样……一张被“说谎者”覆盖的脸?

绝望的冰冷几乎要冻结我的思维。

“嗡嗡……”

一声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震动,刺破了这团凝固的、几乎将我溺毙的恐惧。

是床铺。陈薇的床铺。

那声音并非来自枕头下或桌面上,它听起来更加沉闷,像是被包裹在棉絮的海洋深处,顽强地震颤着。

陈薇也听到了,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迸射出极度惊恐的光,死死盯住自己的床铺。

那震动固执地持续着,嗡…嗡…嗡…每一下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不…不可能…早关机了…”陈薇的声音抖成一团,牙齿碰撞的“咯咯”声清晰可闻。她的身体筛糠般发抖,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床,仿佛那床上盘踞着一条致命的毒蛇。

嗡…嗡…嗡…那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如同绝望的倒计时,冷酷地敲击着我们的耳膜。

恐惧像冰冷的海啸将人瞬间没顶,甚至抽离了所有的力气。看着陈薇那蜷缩颤抖几乎丧失行动力的样子,一种近乎自毁的麻木感攫住了我。

是我?是我引来的?那镜子上的字冰冷如刀。

轮到我了…无论怎么躲,它总会找上来的…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浑浊冰冷的水流漫过心智。不知从哪里涌起的力气,我猛地挣扎起来,撑着冰冷的地面,手脚并用地向陈薇的床铺挪去。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像顶着无形的巨大压力。

那震动声越来越清晰,如同恶魔的心跳。

陈薇惊恐万分的目光黏在我身上,带着无声的哀求,仿佛在说“别去碰它”。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靠近床边,更浓烈的怪味钻入鼻腔——是混杂着药味的消毒水气息,像是医院走廊最深处的那种冰冷味道。

我用尽全力,手臂颤抖着,猛地掀开了陈薇枕头旁边厚厚的被褥!

嗡——

震动的源头暴露出来。

不是手机。

是一面镜子。

一面巴掌大小、做工粗糙、边缘有些磨损的折叠化妆镜。镜面被盖在下面,此刻正激烈地嗡鸣震动,带动着盖在它上面的布料都在微微抖动。那股浓烈的药水味儿正是从这个小小的塑料壳子里散发出来。

镜子的塑料外壳上,被人用鲜红色的记号笔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潦草得如同死前的狂乱书写:

“陈薇”

嗡!嗡!嗡!镜子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塑料壳子在床铺的木板上微微跳动,发出单调而惊悚的噪音,像是在渴望着被打开。

陈薇发出了一声被噎住的、濒死的抽气声,双眼翻白,连滚带爬地扑到宿舍门边,似乎想逃离这个房间。

“别碰……”她艰难地挤出字眼,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是谢晓蔓!是她!”

嗡鸣声骤然加剧!几乎是在尖叫!那块小小的塑料镜子突然像有了生命般剧烈弹跳了一下,盖子被这剧烈的震动猛地掀开了!

镜面暴露出来——一片湿漉漉的、蠕动的暗红!

浓稠如血的红色液体像刚被泼溅上去一样,正顺着那廉价的塑料镜面边缘缓缓地、粘稠地向下流淌。

而在那片新鲜粘稠的血色之下,没有任何字迹浮现。镜面里模糊、扭曲地映出我和陈薇房间一角的情景,但那血痕似乎正在……移动?

不,不是移动。

那面覆盖血污的小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我和陈薇,也不是房间的景象。

那是一个阴暗、晃动、视角低矮的视角,仿佛一个人紧贴着地面在爬行。

画面一片模糊的血红,但隐约能辨认出背景——冰冷的深灰色水泥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一些杂乱、看不清具体形状的黑色污渍,以及角落里深褐色、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陈旧痕迹……

视线猛地向前推移!在那阴暗污秽的镜头前方,一个物体瞬间逼近,塞满了整个血红的视野!

是一个巨大的、生锈的铁架。铁架分成无数小格,每一格都被深沉的阴影填满,形成一片阴森的网格坟墓。格子底部模糊可见一些惨白色的、难以名状的块状轮廓。

就在其中一个格子的最外层,一个裹尸袋般惨白的、鼓囊囊的长条物体,横陈在冰冷的铁格边缘。袋口没有完全封严,露出一角黑色的、油腻腻的东西——像是被烧焦又被泡烂了的头发。粘稠的、暗红色的、仿佛半凝固的液体,正从那袋口被撕开的小角里汩汩地渗出来,一滴,一滴,沉重地敲打着冰冷的水泥地面。

噗嗒……

噗嗒……

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与现实中那面小镜子还在不断涌出的血痕相互呼应,形成一种令人崩溃的、空间错位般的恐怖重叠。

冰冷滑腻的裹尸布质感仿佛瞬间裹挟了我的手臂,鼻端是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和消毒水混合的死亡气息。眼前那铁架上惨白袋子渗出的暗红液体,和小镜子边缘淌下的湿腻血痕完全重叠,视线瞬间变成一片浑浊粘稠的血海。

“噗——”

沉重的液体滴落声如同重锤敲打在耳膜上,整个空间都随之震颤。

“呃……”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法控制的、濒死的呻吟,我像根被猛然抽掉脊椎的软木,重重地向后仰倒。脊背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钝痛瞬间传遍全身,但这肉体上的痛苦远远抵不过眼前景象带来的精神冲击。

眩晕、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我瘫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无数血色的光点在黑暗中疯狂旋转、炸裂。小镜子震动的嗡嗡声,和它倒映画面中那沉重的滴落声,还在不断回响、叠加、放大。

“停……停下……”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嘶哑地挤出气声,手臂痉挛般抬起,想要捂住耳朵,手指却僵直地停在半空。

视线一片模糊的血色中,我隐约看到墙边悬挂的那面圆镜。它刚刚被陈薇惊恐之下打翻了一半,但还顽强地卡在墙壁支架上。此刻,那镜面上覆盖的暗红污迹正诡异地蠕动着、汇聚着、向上渗透出新的字迹。

镜面最上方。

“说谎者”

这三个字浓重如血墨,缓缓占据镜面最顶端。

下方紧接着渗出的是:

“谢晓蔓”

再下方,在镜面中心的位置,两个巨大的、由浓稠血污汇聚成的字正带着无尽的恶意缓缓浮现,每一笔都像是用怨恨雕刻而成:

“档案室”

档案室……说谎者……谢晓蔓……

这三个词像三根带血的楔子,狠狠地、反复地钉进我混乱不堪的脑子里。它们和刚才小镜子里那冰冷铁架、惨白裹尸袋的恐怖画面疯狂搅拌在一起。

小雅的脸,被污泥和“说谎者”覆盖,在绿光中浮现……

“档案室”……那个地方……

直觉像一道划过混沌的冰冷闪电!档案室!那个档案室!它在哪里?学校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面藏着什么?

刘姨那张惊恐绝望的脸,她在412门前瘫坐干呕的样子,连同那扇贴着“封存档案 严禁入内”黄色警示胶带的厚重、布满灰尘的铁门画面,猛地跳了出来,挤开了眼前的血色!

那扇门!就在一楼的尽头!平时像个被遗忘的角落,只有刘姨腰上那把生锈的铜钥匙才能打开!

强烈的预感和难以抑制的冲动瞬间压过了全身的麻木和恐惧。“档案室”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烙在我的意识深处。

钥匙!铜钥匙!

我从冰冷的地上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去。陈薇蜷缩在门边,像只受惊的鸵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崩溃中,对我的动作毫无反应。

门外走廊一片狼藉。女生的哭喊、奔跑声、金属重物砸击镜面的碎裂声、宿管歇斯底里的呵斥和崩溃的嚎哭声混杂成一片狂躁的地狱回响。刺鼻的烟尘味、弥漫的血腥味弥漫在浑浊的空气中。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正在爬行的身影。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对那扇铁门方位的直觉,几乎是依靠手臂和身体的本能摩擦,跌跌撞撞地冲出315房间,在混乱的人群中匍匐挣扎。混乱的人流、飞舞的物品、破碎的镜片……这些东西像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不断撞击着我。

手掌被粗糙的水泥地磨得火辣辣的疼,刚爬到楼梯口,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玻璃爆裂声!哗啦——!漫天细碎的镜片冰雹般炸裂开来,反射着走廊混乱的光线,星星点点落下!

“啊!”本能地抬手护住头脸,冰冷的碎片还是瞬间划破手背和前臂,温热的血液混合着镜片带来的寒意,刺痛感尖锐地刺激着神经。几片更细小的碎片溅落在后颈和发间,带来刺骨的凉意和隐约的麻痒。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和身后那扇门(那扇映着“档案室”的门)的召唤,竟硬生生榨出了一丝扭曲的力气。顾不上查看伤口,我用流血的手死死抓住楼梯冰冷的金属扶手,几乎是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一级一级,向下挪去。

身后楼梯上方传来更加混乱的声音,玻璃碎裂声和尖叫嘶吼声混成一片。但我脑子里只剩下那个念头:钥匙,钥匙在刘姨身上!她刚才瘫在四楼!

肺像破风箱一样嘶鸣,双腿沉得像灌满了铅。冲上四楼楼梯口,迎面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灼热的烟尘扑面而来。整个四楼走廊烟雾弥漫,视线严重受阻。刚才那巨大的爆裂声似乎来自几个被暴力砸碎的宿舍镜子。

宿管刘姨就在烟雾边缘,靠着墙壁瘫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混乱的走廊深处,脸上布满泪水和尘土混合的污渍。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钥匙……”喉咙火辣辣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我只能嘶哑地低吼,同时手脚并用朝她爬过去,一只手猛地伸向她腰间挂着的那一大串冰冷的金属。

刘姨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我的存在,目光呆滞。

顾不上许多,手指在冰冷的铁环上疯狂摸索!找到了!那枚样式老旧、钥匙柄布满绿色铜锈的钥匙!粗大的、冰冷的黄铜触感。我一把将它从环扣上死命拽下,紧紧攥在掌心,沉重的金属冰凉感刺入肌肤,那沉甸甸的分量像握住了一线微渺的希望。

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任何退路可言。我死死攥着那把冰冷的、带着刘姨体温和铜锈气息的钥匙,身体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冲向一楼。

心跳声在耳膜里像战鼓一样疯狂擂动,盖过了身后楼上混乱的尖叫和楼外隐约传来的警笛嘶鸣。每一次吸气都刮擦着灼痛的喉咙,楼梯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凭借着本能和残存的方位感向下猛冲,好几次差点直接从中间摔下去。

终于冲到一楼,冰冷的空气带着地下灰尘独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尽头安全出口那盏小小的、几乎没什么用的绿灯在头顶散发着惨淡微弱的光晕。远处的喧嚣变得模糊不清,这里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阴暗角落。

尽头那扇厚重、冰冷的铁门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材盖子,镶嵌在墙壁深处。门上那张褪了色的、写着“封存档案 严禁入内”的黄色警示胶带纸斜斜地耷拉着,在幽暗的光线下像一条阴森的挽联。

靠近了,铁门独有的、混合着铁锈、灰尘和某种木质腐朽的沉闷气味愈发浓郁。冰冷的金属门板散发着森然的寒意。我的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先前攀爬留下的伤口而不断抽搐、发麻。

刘姨的铜钥匙……冰冷的孔洞……我的手指抖得厉害,插了好几次才对准。

指尖的皮肤摩擦着冰冷粗糙的金属门,掌心的汗水和划破的伤口渗出的血丝混合在一起,黏腻滑溜。

咔哒……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锁舌艰难地回缩。门轴发出一声极其沉闷、仿佛数十年未曾转动过的呻吟,铁门向内滑开了一道漆黑幽深的缝隙。

更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灰尘的味道浓郁到刺鼻,冰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一股非常轻微、但又无法忽视的怪异甜腥,还有……隐隐约约的消毒水气味?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那气味……那气味和昨天小雅电话里的背景音、那面小镜子里诡异画面传递出的气息……甚至和刘姨身上消毒水的味道都莫名相似!

门缝后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仿佛泼洒凝固的墨汁。外面走廊尽头渗过来的那点微末的、惨淡的绿光,只够勉强勾勒出门内几公分模糊的景象——厚得像绒毯一样的积灰地面,以及空气里悬浮的、被光线穿透的微小尘埃在缓缓翻滚。

绝对的寂静。似乎连时间本身在这里都凝结了。只有我自己紊乱、粗重的喘息声在耳畔回响。

手机?手机早就丢在四楼了。光线?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

但门开了。答案,也许就在这无尽的黑暗后面。

小雅……412门口的“我错了”……313镜子上“轮到你了”……还有那冰冷的刮擦声……和小镜子里渗血的裹尸袋……

一切似乎都指向这里。

攥着钥匙的手指捏得更紧,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指甲狠狠掐进冰冷金属钥匙的粗糙边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阻止那无孔不入的眩晕再度袭来。

黑暗,像一个巨大的活物,在门缝里无声地蠕动着,等待着。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钢针,反复刺穿着我的意志。后退?回到那个尖叫沸腾、镜面滴血的地狱?还是……

我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锐痛和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冲上头顶,强行驱散了眼前一阵阵的昏暗。我喘着粗气,抬起沉重得不像自己的腿,向前猛地一踏,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整个身体撞进了那片浓稠冰冷、死寂无声的黑暗之中!

黑暗如冰冷粘稠的泥沼,瞬间没顶。身后铁门开启的那一线微光,在踏入黑暗的瞬间被彻底吞噬。世界只剩下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声似乎都被这无边的死寂吸收了。

肺部本能地想要吸入空气,吸进来的却是一股浓郁到几乎令人作呕的陈旧灰尘味儿,瞬间呛入喉咙气管,引发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咳!”

沉闷的咳声在死寂空旷的档案室里异常响亮,如同投入古墓的石块,激起阵阵带着死亡气息的回响。我死死捂住嘴,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断颤抖,喉咙里满是灰尘的粗糙感。

眼睛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睁大着,生理性的刺痛让她涌出泪水,试图冲刷掉那无处不在的尘粒。但眼前依然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冰冷。浸入骨髓的阴冷,从脚下的地面顺着鞋底穿透上来,冻得脚趾几乎麻木。空气不仅充满了灰尘,还有一种极其微妙的、粘滞的寒意,无声地包裹着皮肤,带来丝丝缕缕令人发怵的麻痒感觉。那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和甜腥混合的气味反而淡了一些,被更浓郁、更古老的霉味和纸页腐朽的气息覆盖。

身体像是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吱嘎作响。我勉强止住咳嗽,一只手死死捂住嘴,抑制住下一波翻涌的痒意,另一只手在身前胡乱摸索。

冰冷的墙壁。粗糙、布满颗粒的水泥墙面触感。指尖划过的地方,一层厚厚的浮尘簌簌落下。我扶着墙壁,用后背抵着冰冷粗糙的水泥,那坚实的触感带来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依托感。

时间感彻底消失了。黑暗中只剩下耳朵在极度警惕地工作着。

死寂。

绝对的死寂。仿佛整个档案室是一口巨大的石棺,与外界彻底隔绝。就连一丝最微弱的风声也没有。楼上隐约的混乱仿佛只是一个发生在另一个遥远星球的噩梦。

在这凝固的黑暗与死寂中,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自己的存在——越来越快的心跳像鼓点般沉重地捶打着胸腔,粗重的呼吸声因为强行压制而发出艰难的嘶嘶声,指尖因为寒冷而在微微颤抖……

喀哒。

一声极轻微、极短促的异响,如同细微的冰晶落在死水上。

就在前方!右侧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

声音一掠而过,短暂得如同错觉。

但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猛地停跳!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全身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部,又轰然冻结。寒意骤然加剧,皮肤表面炸开一片细小的颗粒。后背死死抵住墙壁,几乎要将自己嵌进去。

是什么?!

是金属?是腐朽的木头发出的呻吟?还是……别的什么?老鼠?

那声音之后,死寂再次降临。它像一个狡猾的猎手,短暂地暴露位置后又遁入更深的黑暗。我屏住呼吸,整个身体因为高度紧张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

眼睛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但恐惧赋予的某种非人直觉,让我“感觉”到,右侧前方那片粘稠的黑暗中,有个冰冷的东西……正在那里。

不动。沉默。等待着。

也许……那东西正在黑暗里注视着我。

时间如同凝固的沥青,粘稠缓慢得令人窒息。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来沉闷的回响,在这绝对的死寂中,这心跳声仿佛在替那无声的黑暗宣告着我的存在。

那声微不可闻的“喀哒”之后,再无动静。它就像一个引信,点爆了我所有积压的恐惧,那恐惧却无处可逃,只能在躯体里反复爆裂,几乎要将我撕碎。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靠近,冰冷的空气压迫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毛竖起的麻痒感。

不能再等下去!会疯掉的!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石化般的恐惧。我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更浓烈的血腥味。身体几乎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同时又极力向着远离刚才异响源头的方向猛地蹭了一步!

咔——

脚下踩到了什么扁平、但边缘带棱角的东西,发出清晰、刺耳的碎裂声!脆响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开,像投入水潭的巨石!

不是金属!像是朽烂的薄木板或者……别的什么脆硬材料?

身体瞬间僵直,寒意从脚底板“轰”地一下直冲头顶!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

比之前更加凝重的死寂,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黏稠的、尚未凝固的沥青,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冰冷地糊住口鼻,沉甸甸地压在心脏上。刚才那声碎裂的脆响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我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余音在凝固的空气中震荡。

它听见了。

这个词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脑海。它一定听见了!那声碎裂在这个绝对的死寂中太响亮了!

僵硬的身体不敢有丝毫动作,耳朵却已紧绷到极限,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肺部憋得生疼,只能极其艰难地用喉咙深处做最微小的抽气,发出如同锈蚀金属摩擦般细微的“嘶嘶”声。

一秒……两秒……五秒……

没有声音。没有预期中那刮擦般的脚步声,没有冰冷的呼吸,什么都没有。只有这片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寂静,还有皮肤表面那越来越清晰、源于未知的麻痒寒意。

它……在看着我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附骨之疽,疯狂蔓延。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让我眼球不受控制地转动,竭尽全力地想穿透眼前的黑暗,看清那片被感知到的区域。

不行!看不见!太黑了!

不能……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会死的……会像小雅一样……

一丝扭曲的意念强行浮现出来:摸索。至少要知道刚才踩到了什么!也许……

这个念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赌命意味。但僵在原地也同样是慢性死亡。牙齿死死地咬住渗血的下唇,左手还贴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右手则开始剧烈地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向下方——刚才发出碎裂声的大概方向——探去。

冰冷的空气包裹着手臂,皮肤上的麻痒感更强烈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厚厚一层浮尘,触感滑腻如同骨灰。手指在浮尘中更艰难地、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抗拒感摸索下去……

碰到了!

脚边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扁平、不规则的碎片。边缘有的光滑,有的破裂成尖锐的棱角。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那碎片表面……纸?

不,不像。那质地……很硬,边缘虽锋利但有种奇怪的脆性。

不是纸张。是某种……塑化纸?照片?

手指捻起一片相对较大的碎片,碎片边缘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属于自然撕裂的、极其尖锐的棱角。

就在这时,指尖似乎沾染上了什么。一种冰冷的、极其滑腻的触感。

不完全是液体。比水更粘稠,带着一种厚重的凝滞感。像……像刚刚开始凝固的冷油?或者……某种胶冻?

粘腻的感觉顽固地附着在指尖,带来一种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不适感。我本能地想甩掉它。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这绝对死寂中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如同极其粘稠的一滴液体,沉重地滴落在不远处的某个金属表面上。微弱的、带着水汽碰撞金属时的清冷余音。

声音的源头,似乎来自右前方更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

紧接着,是第二声。

嗒。

间隔了仅仅半秒,又一声响起。比刚才略清晰一丝。

第三声响起。

嗒。

声音……在靠近?!

极其缓慢的滴水声!间隔越来越短!每一次滴落,似乎都比前一次更加清晰,更加靠近!一股冰冷粘腻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柱一路冲上头顶!

是它!它在靠近!用它独有的滴血声宣告着它的接近!就像小镜子里看到的!

脑子里轰然一声,几乎要炸开!恐惧的本能瞬间压垮了所有残存的理智。身体猛地向后弹开!不!不是墙!刚才紧贴着墙壁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点,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步!

噗嗤——

脚下踩到了什么极其柔软、湿滑冰凉的东西!那触感像是烂泥包裹着冰冷的死肉,又像是踩破了一个注满油脂的腐烂气囊!

一股难以形容的、强烈的腐坏气味和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在一起,猛地炸开!几乎比垃圾场里的腐肉堆还要浓郁十倍!

腥臭瞬间汹涌地灌满了鼻腔!这刺激强烈到无可比拟!大脑一片空白,肺部像被强行挤压的气球,一阵根本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恶心猛地翻涌上来!

“呕——!!!”

剧烈的呕吐感根本无法压制!我痛苦地弯下腰,整个人剧烈地痉挛起来,大口大口的酸水混合着粘稠苦涩的胃液,从喉咙里倒灌出来,灼烧着口腔,喷溅在冰冷、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

就在这剧烈的、失控的干呕中,头顶正上方,仿佛紧贴着天花板的距离,传来那声音!

那绝非人类的呼吸,而是像两块浸透冰冷粘液的、粗糙皮革被剧烈地、拼命地挤压摩擦着发出的闷响。

嗬——嘎——

每一次拉长的、粗重艰难的摩擦声响,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浓稠液体被强行搅动的咕噜声。

那浓郁到实质的腐臭和冰冷的恶意如同有形有质的污流,从头顶上方泼洒下来,将剧烈呕吐的我彻底淹没!

“啊啊啊啊——!”

一声完全破音的、恐惧到极致的尖叫冲破喉咙!身体像被高压电瞬间击中,猛地向旁边弹开!但脚下一滑,“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铺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

顾不上任何疼痛和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强烈的求生欲在极端恐惧下爆发出的唯一行动就是——爬!

用尽全力!手脚并用!向着正前方那未知的黑暗死命地爬去!逃离!逃离头顶那个散发出致命气息的东西!

灰尘被疯狂的手脚划开、扬起,呛入口鼻。每一次移动,冰冷的地面都摩擦着刚才划伤的皮肤,带来一片火辣辣的刺痛。但这疼痛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爬!快爬!

身后,那沉重的、皮革摩擦般的呼吸声停顿了短短一瞬。

紧接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骤然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隔着听筒,也不再是遥远的幻听!

刺啦——嘎吱——

冰冷,僵硬,极其沉重!仿佛一块包裹着沉重铁块的粗糙麻袋被蛮力拖拽在水泥地面上!那声音就在身后不远处!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恶意和追捕的执着,紧随着我爬行带起的簌簌灰尘声!

“嗬……嘎……”那刮擦的间隙里,沉重的呼吸还在继续,如同在耳边!

近了!它追过来了!那刮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冰冷的腥风仿佛紧贴着我的脚后跟!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肺叶因为缺氧而灼痛!手脚的速度在恐惧和体力的双重压榨下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不!不——!”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声音却被喉咙里残余的呕吐感和窒息感扭曲得不成样子。

那沉重冰冷的刮擦声已经到了身后一米之内!那皮革摩擦般沉重的呼吸几乎喷在了我的后颈上!冰冷刺骨!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

我的右手在混乱绝望的爬行中猛地向前杵去!

指尖撞上了一片冰冷的金属!竖立的、带有细密网格棱角的金属物!像是……铁架子?

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垂死挣扎的本能!我借着前冲的力气,身体猛地向前一滚,狠狠地撞在那冰冷的网格铁架上!

哐啷!!!

撞击声巨大无比!铁架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地摇晃起来!冰冷坚硬的金属网格撞在肩膀、后背,带来一片尖锐的疼痛!

但这剧痛却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醒!金属!能挡住它?!

我用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铁架横杠,试图把自己藏在这片网格之后。铁架很沉,摇晃着慢慢稳定下来,横亘在我和那紧追而来的恐怖呼吸声之间。

身后,那冰冷粗糙的刮擦声戛然而止。

沉重、粘腻、如同浸泡在血水里的皮革摩擦般的呼吸声似乎……又远了一些?它停下来了?

冰冷的铁架贴着我的额头和肩膀,带来一丝坚硬的触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肺部火辣辣地疼痛。

黑暗中,只有我自己粗重如野兽般拉风箱似的喘息声,还有身后不远处那沉重、粘稠的呼吸声隔着冰冷的铁架幽幽传来,如同来自冥府的丧钟,一下下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我的呕吐物酸腐味、还有那无所不在、几乎将人逼疯的腥甜腐臭和消毒水气息。

它停住了?被铁架挡住了?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萤火。

咔哒。

又是那种熟悉的、细微冰晶落在死水上的声音。就在右侧前方不远处!但距离铁架似乎只有一米左右?声音很短促。

紧接着!

嘶——滋滋滋——

一种极其怪异的噪音瞬间响起!像是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在极度弱信号下发出的那种令人神经发酸的电磁白噪音!但音调极其不稳,尖锐、嘶哑,充满了强烈的扭曲感!

这刺耳的噪音撕裂了死寂!伴随着这怪异的电磁噪音,前方那片漆黑的铁架后方、大概一米远的半空中,惨白的光芒猛地亮起!

光线极其不稳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猛烈地闪烁、明灭着!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那“滋滋”的爆音!

在这惨白、剧烈抖动的光线中,一个模糊的轮廓被瞬间勾勒出来!就悬空漂浮在距离铁架大约一米远的地方!

光线太惨白、太抖动了,只能勾勒出一个极其扭曲、令人瞬间如坠冰窟的轮廓!

那是一个……人形?一个微微向前弓着身、脖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耷拉着的……人形轮廓!它没有脚!是悬浮着的!通体是纯粹的死寂灰白,像是老照片褪了色的景象,又像是一件悬挂在半空的厚重、浸泡过石灰水的裹尸布!

每一次惨白的光线爆闪,就能更清晰地看到那裹尸布灰白、湿漉漉的表面下……仿佛隐约勾勒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凹陷的眼窝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最令人遍体生寒的是,在剧烈的闪烁和滋啦爆音中,这灰白悬浮的轮廓似乎在极其极其缓慢地……向着铁架这边靠近!

那惨白的光源……似乎就来自它的方向!

不是小雅……是小镜子里的那个?!

它……它能自己发光?还是……

恐惧瞬间彻底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连刚才那份劫后余生的错觉也被彻底碾碎!比刚才冰冷的追逐更加深沉的绝望瞬间将人吞没!铁架!铁架根本挡不住它!它能过来!

眼前阵阵发黑,肺叶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那灰白色悬空轮廓被惨白闪烁的光芒投射到对面的墙壁和铁架上,巨大、扭曲、摇摆不定的黑影如同深渊巨口向我压来!

就在这时——

就在这剧烈的光线和噪音刺激下,我的眼睛似乎短暂地适应了一丝黑暗。余光,极其模糊地瞟到。

在我身体和冰冷铁架之间,在我刚才猛烈撞过来的地方……铁架最下面一层,紧贴着地面的那个钢铁格子。

那惨白、剧烈闪烁的光线,极其偶然地、以一个极低的角度扫过那格子的底部。

惨白、抖动不停的光斑边缘,清晰地映照出格子底部的景象——

那格子很大,很空。

但在靠近外侧的冰冷铁格底板上,散落着几个小小的、方方正正、边缘泛黄的纸块。

那样子……很像是……老式照片?

刚才踩碎的……就是这些东西?!

它们散落的位置,就在格子外沿,在惨白抖动光线下若隐若现。

而在这几张散落照片的后方……

那格子的更深处,紧靠墙面的角落里。

赫然……

静卧着一小张纸。

那惨白的光线每闪烁一次,都能更清晰地看到那张纸的颜色——暗沉的淡黄色。像是存放了太久、被空气和光线侵蚀掉原本白色的档案纸。纸张边缘有些破损和卷曲。

在纸张上,在惨白光线最刺目闪烁的瞬间……

能看到几行清晰的、印刷标准的宋体字!

那是……

档案标识?

它离我太近了!就斜躺在铁格底部,距离铁架的外边缘最多只有半个手臂远!如果我能把它抓出来!如果那真的是关键的东西!

“档案室”……镜子上的血字……“说谎者”……谢晓蔓……

混乱的念头猛地炸开!一股近乎疯狂的冲动像电流般贯穿全身!

也许……也许这就是答案!它能告诉我小雅的下落!告诉我“谢晓蔓”的真相!甚至……告诉我怎么才能阻止这个东西?!

就在眼前!在铁架最底下!触手可及!

铁架冰冷粗糙的边缘就抵在额头,身后是那沉重粘稠的呼吸还在徘徊,前方是那悬浮扭动的灰白光影正在靠近,惨白闪烁的光线将我的影子钉在后面的墙壁上,像个濒死的蝴蝶标本。

我猛地一咬牙!

松开紧紧攥着铁架横杠的手指,身体像一条滑溜的鱼,猛地矮身,整个人向右侧狠狠一扑!

砰!

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碎石和灰尘刺得伤口生疼。但这剧痛像是一剂强心针!

右手!我的右手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劲,看也不看,也完全不去想那些散落的照片碎片会不会割破手掌,死命地向前伸出!五指张开到极限!直直地抓向铁架最底层那个格子的深处!目标是那张斜躺在角落里的、在惨白光线中若隐若现的淡黄色纸张!

近了!冰冷铁架的网格刮过手臂皮肤!指尖瞬间感受到了那张纸质地的粗糙!指尖甚至已经触碰到了纸张边缘的毛边!

抓住了!!

我猛地往回一扯!

就在这一瞬间!

头顶上,那惨白刺目的灯光猛地停止了闪烁!发出如同电路烧毁前一刻的、极其尖锐短促的“滋啦”爆鸣!

光线骤然稳定下来,变成一片纯粹的、冰冷的、毫无情感的亮白!如同手术室的无影灯!

整个档案室角落被彻底照亮!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

我的右手,死死地攥着一张东西。

但那不是档案纸!

冰冷的、滑腻的触感!

僵硬、沉重!

我抓着的……是一只冰冷僵硬、仿佛在福尔马林中浸泡了数年的……成年女性的脚踝?!

冰冷、死寂、没有丝毫活物的柔软和弹性,只有死肉的僵沉!皮肤触感湿滑粘腻,像是覆盖着一层半凝固的油腻物质!而那油腻底下透出的僵硬冰冷,瞬间冻结了我指尖的神经!

那惨白刺目的灯光彻底稳定,将一切细节照得纤毫毕现!

这只脚踝……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灰白,表面布满了大片暗沉的、如同铁锈泼溅般的印记。脚腕处残留着一条样式古老陈旧、已经发黑变形的皮质脚链。皮肤多处皲裂,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干涸组织。而脚踝向上连接的……是一条包裹在湿漉漉、沾满粘稠黑色污物的白色纤维布料里的腿!那布料很像……包裹尸体的裹尸布?

顺着那令人作呕的腿向上看,紧挨着我手抓位置的上方……

在白光下!

我的眼前。

那铁架最底层,那个巨大的钢铁格子底部。

在那几只散落的旧照片旁边。

一个穿着陈旧、沾满污渍的白色校服短裙的人形物体,正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侧卧在那里,蜷缩着,正好填充了这冰冷的金属格子!

惨白的灯光下,那侧卧蜷缩的物体面部轮廓正对着我。皮肤肿胀发青,嘴巴被某种黑色污物糊死,只剩下眼睛。

一双……眼睛!

眼球像剥了壳的死鱼卵,巨大地凸出着,布满深红的血丝,浑浊的瞳孔正死死地、带着一种凝固的惊骇、直勾勾地瞪着我!眼白处糊着暗黄色的脓水。

凌乱打结、油腻的黑发紧贴着头皮和肿胀发青的脸颊。但那张肿胀得完全失去本来面目、布满污秽的脸上……

就在那凸出的死鱼眼下方!

被人用浓稠、粘腻、如同新鲜血液般的红色膏状物,深深地、触目惊心地刻下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说谎者”

是小雅!

是我的闺蜜小雅!

她的尸体!

被我牢牢抓在手里的冰冷脚踝的主人!她以一个蜷缩在裹尸袋般的姿势,被丢弃在冰冷的档案室铁架底部!那双凸出的眼睛,正带着死亡的指控,死死地凝视着我!而她脸上的那三个字,红得刺眼夺目!

大脑深处什么东西仿佛“啪”地一声彻底断开了。思维在眼前惨白的光线和那张脸之间反复弹跳、碎裂、消失。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彻底的空白和被巨大冰冷物体瞬间填满的死寂。

噗通。

那悬浮在铁架前方、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灰白裹尸布般的人形轮廓,无声无息地落回了黑暗中,光芒瞬间熄灭。死寂重新笼罩。

我保持着扑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只冰冷脚踝的姿势,整个人僵直如冰雕。后背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指尖是死去闺蜜皮肤的冰冷粘腻,眼前是小雅尸体脸上猩红狰狞的“说谎者”。

只有那沉重的、浸泡血水皮革般的呼吸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的来源,就在身后不足半米的地方。

嗬……嗬……

冰冷腐臭的气息吹拂过我的后颈,带来一阵几乎令心脏停跳的麻痒感。

然后,是一点点极其缓慢的、冰晶落在死水上般的金属刮擦声……在我脚后跟附近的地面上响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被掐断喉管的鸽子般的抽气声,终于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溢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出,混合着刚才糊了满脸的鼻涕和呕吐物,滚烫地滑落脸颊。

身体依旧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右手死死攥着小雅冰冷的脚踝,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现实锚点。眼睛死死盯着小雅脸上那三个猩红的字——“说谎者”。

混乱、空白、剧痛、冰冷的麻木感在脑中疯狂搅动冲撞。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我?凭什么这三个字刻在她脸上?“说谎者”……小雅说谎了?她说了什么谎?关于谢晓蔓?关于这个……我身后正靠近的东西?!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巨浪,一波波冲击着残存的意识,眼前开始发黑,小雅肿胀的脸、猩红的字迹和头顶惨白刺眼的光线都在模糊扭曲。

不行……不能晕……不能……

一股难以言喻的本能冲破了身体的禁锢,我僵硬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承受着巨大阻力的速度,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脖颈的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目光从那猩红刺目的“说谎者”上挪开,投向铁架的最深处——小雅尸体蜷缩侧卧的位置。

小雅冰凉僵硬的腰腹压着她身下的那张纸。

那是我拼了命想要抓住的东西。那张颜色暗沉、边缘卷曲的泛黄档案纸!

尸体的重量把它压住了一半。但就在被尸体压住的区域上方,在那片裹满黑色油腻污物的白色校服布料覆盖下,纸张的上半部分暴露出来。

惨白冰冷的光线下,暴露出的上半部分纸面上,清晰地显示着档案标识的印刷表格框架。顶头是深蓝色的、略显褪色的宋体印刷字迹:

清岭大学学生档案信息表

下面紧跟着一行字体稍小的印刷字:

姓名:谢晓蔓

表格项目:

性别:女

学号:20081107

年级:2008级

专业:历史学系

档案存续状态:

在这行字之后,是一个打印的方框选项。其中【已故】选项被电脑清晰地打上了黑色勾选标记。

在【已故】选项下方,还有一行人工手写的备注小字,蓝黑色的墨水笔迹,字体圆润规整,与电脑打印截然不同:

(因火灾事故于2010年10月23日不幸去世,档案永久封存)

档案表?谢晓蔓?火灾?

这个名字……真的有?被勾选“已故”?火灾事故?2010年10月23日?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又猛地松开!

不对!

教授!教授之前说过!他说根本没有谢晓蔓!是火灾之后学校伪造的名字?

档案就在这里!被小雅的尸体压着!白纸黑字!“谢晓蔓”三个字清晰无比!死亡日期标注得明明白白!

那……那教授在说谎?!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混沌的迷雾!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否认谢晓蔓的存在?!小雅尸体脸上的“说谎者”……指的是教授?他才是说谎者?!

不对……等等……档案存续状态……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档案存续状态那一栏。

【已故】被勾选。

但在下面,在备注中“永久封存”几个字的旁边……

又一行手写字迹闯入眼帘!

这一次的笔迹和前面的不同!是暗红色的墨水!笔画极其潦草、狂乱!像是有人在极度恐惧或愤怒中书写!而且这红色……刺眼得如同凝固的鲜血!

那潦草的暗红字迹覆盖了之前的备注,用更大的字体重重写着:

“档案封存生效日期:2010.10.24”

生效日期:2010.10.24?

10.24?火灾发生是10.23日。也就是说,档案是在谢晓蔓被宣布“火灾身亡”的第二天才被“正式封存”?

那么……在10.23日火灾那天,到10.24日档案封存之前……这份写着“谢晓蔓”的档案……是存在的?还是根本不存在?!

档案生效日是10.24!那10.23火灾那天呢?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档案生效日却在死亡之后?!时间根本对不上!逻辑崩坏!

这份档案本身的存在……不!是这份档案上书写的内容和它自身的时间标记……互相矛盾?!

巨大的逻辑漩涡瞬间在脑中炸开!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从海底升起的冰山,骤然浮现!

也许……这个“谢晓蔓”的名字……还有她“被火灾死亡”的身份……根本就是在10月24日那一天……才被仓促地……伪造出来?!贴在火灾遇难者的档案堆里?

只有这样,生效日才可能晚于“死亡日”?!

小雅脸上刻着“说谎者”……那教授说没有这个人……但现在档案在我眼前……

谁在说谎?

档案本身?

背后沉重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那浓重腐臭的气息仿佛就贴着我的后颈皮肤。

头顶惨白刺眼的光线,将我趴倒在地、抓着小雅冰冷脚踝、呆滞地看着档案纸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我面前的冰冷墙壁上。

在那片惨白光线笼罩下,墙壁上的影子清晰无比。

我的影子旁边……紧贴着我的后脑勺……

墙壁上,清晰地映出了另外两个站立的、如同虚影般晃动模糊的人影!

那两个虚影就站在我的身后!

一个站在我身体左侧,肩膀轮廓较宽,头发凌乱,脸上隐约覆盖着一层湿滑的污泥,只露出一双巨大凸出、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瞳。那是……小雅?!她脸上的污泥和那三个字的阴影,被墙壁的投射勾勒成一个极其可怖的轮廓。

而站在我身体右侧的另一个虚影……更加怪异!

那轮廓似乎是一个长发少女的样子,穿着样式很老的、老式校服的裙装影子。但她的身体……似乎完全是由一团不稳定的、微微摇曳的黑灰色烟雾和黏腻的液体构成!阴影边缘模糊不清,如同沾了水的墨迹在纸上晕染开!只能隐约看到头部的大概形状,面部完全是一片翻滚的深灰色浓雾,看不清五官,只透出一种极致的冰冷恶意!

那两道虚影就那样,如同镜面的反射,清晰地投射在我面前的墙壁上!

左侧的小雅!右侧的……那个烟雾液体状的女孩?!谢晓蔓?!或者说……代表了“谢晓蔓”这个名字的某种东西?

墙壁上,那两个冰冷站立的虚影,同时动作了!

她们缓缓地、极其一致地……举起了各自的、模糊但形状可辨的——手臂?

手臂的虚影缓慢、僵硬地抬起,越过我趴在地上身体影子的头顶,指向同一个方向——直直地指向墙壁上,那团属于我的、蜷缩颤抖的影子的……正中心!

就在这一刻!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刮擦声陡然响起!

嘶……拉……

冰冷的指骨划过玻璃……

声音并非来自我身后站立的任何实体,而是……来自我眼前的墙面!

伴随着这声音,在眼前这冰冷斑驳的水泥墙壁上,就在我头部投下的影子的正上方位置……

一行黏腻湿滑的暗红色印痕,如同凭空渗出一样,一点点地、歪歪扭扭地浮现出来!

笔划带着强烈的恶意和死气。

“轮到你了,林溪。”

红色字迹如同凝固的血液,在惨白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诡谲的光泽。它就覆盖在墙壁上我颤抖虚影的头顶,冰冷地宣告着最终的判决。

身后,那两个冰冷的影子依旧抬着手臂,虚指着墙上那句血红的判词。

而那原本低沉粘稠的呼吸声,此刻变成了缓慢、冰冷、浸满毒液的……笑声。

嗬……嗬……嗬……

每一次笑声都带着血水被搅动的粘稠感。

冰冷的恐惧彻底冻结了四肢百骸,连心脏跳动的感觉都已麻木。墙壁上那鲜红刺目的字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刻入瞳孔深处。小雅冰冷的脚踝依旧被我的手死死攥着,那僵硬的触感成了我与这个疯狂世界最后一丝脆弱而绝望的链接。

“轮到你了,林溪。”

血字无声狞笑。

身后小雅那张被污泥覆盖、刻着“说谎者”的脸的虚影,那烟雾般涌动的“谢晓蔓”轮廓,还有那持续不断的、血水浸泡皮革般的嗬嗬笑声……这一切如同巨大的冰石,将灵魂死死压向黑暗的深渊。

“嗬嗬……”

笑声越来越清晰。

“轮到你了……”

一道极细微、冰冷尖锐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滑过后颈那最脆弱、皮肤最薄的区域。冰冷刺骨!

瞬间,如同高压电流沿着脊椎猛冲头顶!那极度敏感的皮肤传来无法忍受的、针刺般的痛楚和冰寒!身体猛地从僵直的石化状态中弹开!

啊!!!

本能的尖叫卡在喉咙深处,只发出一声尖锐到变形的倒抽冷气!

“嘶!”

身体像一只被突然丢进滚水的活虾,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向后猛踹!

脚掌蹬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身体凭借着这股爆发力,连带着抓住小雅脚踝的手也被强行扯开!

砰!

肩膀和后脑勺重重磕在身后的冰冷铁架上!眼前金星乱炸!但巨大的恐惧刺激着肾上腺,身体的疼痛被暂时屏蔽。

离开!离开这里!

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唯一的念头!

后背撞在铁架的疼痛给了我一个支点。我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疯狂蹭动、挣扎、爬行!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档案室!那扇厚重的铁门是唯一的出口!必须冲出去!

黑暗在惨白灯光中显得更加诡异!破碎的照片碎片在身下被碾压得咔嚓作响!我不敢回头!不敢看墙上那两个影子和血字!只是凭着来时那极其模糊的方向记忆,用尽了全部生的意志,朝着门的方向挪动!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湿冷沉重的刮擦声!

刺啦——嘎吱——

那个东西……动了!它开始追逐!

沉重、粘腻的脚步声混合着刮擦地面的恐怖噪音!越来越近!

快!再快!

肺叶如同破布被撕扯!指甲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蹭得翻起!顾不上!只要还能动!爬也要爬出去!

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光线骤然暗沉了许多,视野变得更加模糊混乱。

我几乎是滚到了门口附近!厚重的铁门在黑暗和晃动中形成一团更暗的轮廓!

撞开它!撞开它就能出去!

就在此时!

眼前突然多了一道横亘的东西!

冰冷!湿滑!如同一条巨大冰冷的海蛇!横在必经之路!

是小雅的尸体?!

不!感觉不对!

噗通!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在了那个横亘的东西上!冰冷湿滑,带着浓重的腥气!那东西被撞得微微移动了一下!发出沉闷柔软的撞击声!

借着微弱的光线往下看……

一只冰冷惨白的手!小雅的手臂?!不!位置不对!这手是从门口旁边的黑暗中伸出来的!

那只手正死死拽着我的脚踝!

冰冷刺骨!五指如同钢箍!

我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另一只脚用尽全力狠狠踢向那只手的手腕!

咚!冰冷的僵肉触感!那只手纹丝不动!

身后那沉重的刮擦声和粘稠的呼吸声已经到了后背!腥臭腐烂的气息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背上!

恐惧彻底爆发成歇斯底里!我的另一只脚也猛地向上抬,拼尽全力去蹬身后那扇厚重的铁门!

哐当!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我踹得闷响,剧烈晃动起来!

门缝!外面的光线!我看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远处安全出口惨绿光线的缝隙!

门没锁死?它被我撞开了?刚才进来时它只是虚掩?

求生的意志压过一切!双手死命地扒住门边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被那只冰冷手抓住的脚踝传来的巨大拖拽力量几乎要撕裂关节!但我不管了!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水泥棱角!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拖!把身体往外拖!

身体在地上疯狂地摩擦扭动,对抗着脚踝处冰冷僵死的抓握力量!后背撞在门框上!硬生生将自己半个身体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肩膀!头!大半个身子终于滚出了铁门!

抓住脚踝的那股力量似乎无法越出铁门的界限,骤然松懈了一下!

就是现在!

身体猛地从门缝里滚了出去!彻底脱力,脸朝下重重砸在门外冰冷、但比里面干净无数倍的水泥地面上!

刺眼的光芒如同利剑,瞬间刺穿了沉痛的黑暗。尖锐的、富有穿透力的警笛嘶鸣撕裂空气,红蓝交织的光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流淌变幻,像一块巨大的霓虹招牌被摔碎在雨水中。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脸颊,咸涩的味道弥漫口腔。我伏在地上,湿透的衣襟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为极度的惊悸和脱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入这外面冰冷潮湿但不再混浊的雨水气息,虽然依旧带着灰尘味,但远比档案室里那种混合着血腥、腐臭和绝望的空气要干净得多。

“档案……档案……”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不成调子的音节,我努力想要抬起手,指向身后那扇沉重、隔绝了地狱的铁门。大脑一片混沌,思维如同被风暴撕碎的纸片,唯一清晰残留的只有最后那一瞥的画面:墙壁上猩红的血字“轮到你了”、身后两个无声站立的冰冷虚影、小雅脸上触目惊心的“说谎者”、还有档案纸页上那错乱诡异的生效日期……

一只戴着蓝色手套的手伸到我面前,干燥、有力,带着一种秩序特有的冰冷感。

“同学?能起来吗?你还好吗?”警察的声音隔着雨声传来,稳定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的脸在闪烁的警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手腕猛地被攥住!冰凉、粗糙的指节如同铁钳!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档案……在里面……血……”我语无伦次,声音像是从沙砾中磨出来的,混杂着牙齿无法抑制的轻微撞击声,“铁架子下面……纸……写着日期不对……小雅……在里面……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小雅!她的脸……说谎者……”

警察的眉头瞬间拧紧了,他的同伴迅速通过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攥着我手腕的力量加大了一些,似乎是怕我再次倒下或者失控乱跑。

另一个警察已经快步走向那扇半开着、黑洞洞的铁门。他表情凝重,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另一只手拿着强光手电。那刺眼的光柱如同探索深海洞穴的探灯,猛地刺入了门后浓稠粘滞的黑暗中。

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开铁门后那片浓稠的黑暗,直直打在里面的某个区域。光线所及之处,灰尘弥漫,如同舞台的干冰特效,细微的颗粒狂乱地舞动,为这无声的一幕平添了几分诡谲。

档案室里异常安静。没有沉重粘稠的呼吸声,没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只有手电光柱照射下无声翻滚的尘屑。

警察谨慎地将光束在房间内缓慢扫过。光斑移动,掠过冰冷的水泥地、布满污渍的墙壁、以及深处隐约可见的铁架轮廓。铁架依旧矗立着,在光束边缘露出冰冷粗硬的棱角,沉默地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没有任何异常?没有蜷缩的尸体?没有墙上渗血的文字?没有那悬浮扭动的光影?

手电光再次移动,扫过铁架最底层的位置……

光束停住了。

光斑笼罩之下,那一格铁架底部……空空如也!

只有一层厚厚的、布满零乱拖拽痕迹的灰尘!灰尘上,散落着几片小小的、白色的、边缘不规则的硬物碎片,在强光下非常显眼——像是照片碎裂后的残骸。旁边似乎还有一小块非常平整、但边角明显因撕扯而卷起的暗黄色纸质,同样覆盖着灰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再远处,依然是厚厚的尘埃。没有任何尸体或污渍的痕迹。

拿着手电的警察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些,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更仔细地用光束在空荡荡的铁架子底部的灰尘上反复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光束缓缓上移,扫过空荡荡的墙壁——墙壁斑驳,布满污痕和褪色的斑点,唯独没有那行猩红刺目的“轮到你了,林溪”。

铁架完好无损,安静地待在原地,仿佛从未被剧烈撞击摇晃过。整个档案室,除了厚厚积灰上那些杂乱无章的、似乎是新留下的挣扎爬行痕迹和散落的纸片碎片外,干净得如同废弃了上百年的古墓。

“……空的?”站在门口拿手电的警察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丝困惑和难以置信的惊愕,尾音微微上扬。

另一个攥着我手腕的警察低下头,浓重的阴影在他脸上交错,他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