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剧透的人生
编辑:爱吃豆瓣卿鱼的翁主府 更新时间:2025-07-07 06:46:16
被剧透的人生
《被剧透的人生》是一本悬疑灵异,家庭小说,主角分别是【冰冷,柳青青】,由网络作家“爱吃豆瓣卿鱼的翁主府”所著,故事情节引人入胜。本站纯净无广告,欢迎阅读!本书共计6338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7-07 06:46:16.616285。目前在本网 【yunqit.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被剧透的人生
作者:爱吃豆瓣卿鱼的翁主府 总字数:6338
类型:悬疑灵异,家庭
被剧透的人生_精选章节
爷爷那只枯瘦的手,像一截被风干的老树根,死死攥住我腕子时,竟爆发出一种垂死者不该有的力气。油灯昏黄的光在土炕上跳动,把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映得忽明忽暗。他喉咙里翻滚着破风箱般的嘶嘶声,另一只手却异常稳当地,从贴着肉藏的蓝布褂子内袋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事,外面严严实实裹着一层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
“拿着…咳咳…陈观…”爷爷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带着血沫子的腥甜气,“祖传…吃饭的本事…都…都在里头…”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坠了块冰冷的铅。祖传?相术?爷爷枯槁的脸庞在油灯下明明灭灭,那双曾经能穿透人心的浑浊老眼,此刻正死死锁着我,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执拗。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触到那蓝布包,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瞬间顺着指尖爬上来,仿佛那不是布,而是一块刚从千年寒潭里捞出来的生铁。
“爷,相书?”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爷爷枯槁的脸上,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在摇曳的灯影下显得格外诡异。他喉咙里滚动的气息更急促了,拼尽全力般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相面…卜卦…假的…哄人…糊口…”他攥着我腕子的手猛地一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真的…在…在书里…人…所有人的命…都写定了…有页码…”
“页码?”我懵了,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直冲后脑勺。
“看…看清页码…记住…记住页码…”爷爷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回光返照般的尖利,随即又猛地低落下去,如同燃尽的灯芯,“第…四十七…页…快了…你…看着…”那口气,终究是断了。攥着我腕子的手骤然松开,软软地垂落在土炕的旧苇席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屋里的光影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陷入一种死寂的昏暗。那本裹在靛蓝粗布里的东西,沉甸甸地落在我掌心,凉得透骨。
爷爷下葬那天,天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唢呐呜咽,纸钱像灰白的枯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扑在送葬队伍人们的裤脚上。刘二叔,就住我家隔壁,一个老实巴交的泥瓦匠,也佝偻着腰跟在人群里,不时抬手抹一把脸,也不知是擦汗还是擦泪。他额头那道新结痂的疤,在晦暗的天光下格外显眼,像趴着一条狰狞的紫红色蜈蚣。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爷爷临终那句嘶哑的“第四十七页”毒蛇般钻了出来,带着冰碴子。心在腔子里擂鼓,手心里那本蓝布包的书硌得生疼。我几乎是冲回自己那间低矮的泥坯小屋,反手插上门栓,背死死抵住门板,粗重的喘息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颤抖的手指,一层层剥开那层仿佛沁着寒气的靛蓝粗布。
里面是一本书。纸页枯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封面上,是三个墨色浓得发黑的古篆——《人间剧本》。
我屏住呼吸,指尖冰凉地捻开纸页,哗啦啦的脆响在死寂的屋里如同惊雷。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心跳越来越快,撞得肋骨生疼。终于,指尖停住。第四十七页。
目光落在那几行墨色沉沉的字上:
>刘阿贵,生于丙辰年三月初七。泥瓦匠,性懦,额有旧创,状如蜈蚣。卒于辛卯年八月廿三,申时三刻。运石归家,途经西沟独木桥,桥朽木断,落水溺毙。石碎其颅,状惨。寿四十五。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刘二叔,刘阿贵!八月廿三,申时三刻……不正是今天下午?西沟…独木桥…运石…我猛地扑到那扇糊着旧报纸的破木窗边,一把扯开。
视野穿过歪斜的篱笆,越过几间泥屋的房顶,死死钉在西边那道荒沟的方向。沟上横着的那条朽木桥,在阴沉的天色下,像一道歪斜的、通往阴间的门槛。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突然,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极其清晰地穿透空气,钻进我的耳朵!紧接着,是重物砸进浑浊水里的巨大“噗通”声!
我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了窗棂腐朽的木屑里。来了!和书上写的一模一样!那本《人间剧本》从我瘫软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脚边的泥地上,像一声沉闷的丧钟。
不知在冰冷的地上瘫坐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沉,浓稠如墨。直到隔壁院墙那头,猛地爆发出女人凄厉到变调的哭嚎,混杂着孩童惊惧的尖叫,撕破了小村的死寂。
“阿贵啊——!”
那哭声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我麻木的神经。我猛地惊醒,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本冰冷的《人间剧本》,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急切,疯狂地翻动那枯黄脆薄的纸页。哗啦…哗啦…纸页翻飞,带起的风都透着阴冷。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像溺水者寻找浮木般在我眼前掠过。
终于!指尖骤然停住。
那一页的页脚,印着一个猩红的小字——“玖拾柒”。
>柳青青,生于庚午年五月初五。柳家幺女,眉间有赤痣如豆,性柔善。卒于辛卯年九月初九,亥时三刻。城西归家,行至梧桐巷口,遇醉驾卡车,避之不及,身碎骨裂,面目难辨。寿二十一。
九月初九!亥时三刻!梧桐巷口!醉驾卡车!身碎骨裂!每一个字都化作狰狞的恶鬼,在我眼前张牙舞爪。柳青青,那个笑起来像山涧清泉的姑娘,那个眉间一点赤痣总让我忍不住偷看的姑娘……那张鲜活的脸庞,瞬间被这些冰冷的判词碾得粉碎,只剩下一滩模糊的血肉!
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烧得我眼前发红。不!不能这样!凭什么?!爷爷冰冷的遗言和刘二叔泡胀的尸体在我脑中疯狂交替闪现,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攫住了我。凭什么所有人的命都写死在这冰冷的簿子上?凭什么?!
我猛地攥紧了那一页纸。枯黄的纸页脆弱得像干透的树叶,在我汗湿的指尖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蛮力冲上手臂,没有半分犹豫——嘶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在死寂的屋里炸开!那张写着柳青青死期的命页,被我生生从《人间剧本》上撕了下来!纸页边缘留下参差不齐的锯齿,像一道丑陋的伤口,嘲弄着那本主宰命运的冷硬书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把那撕下的命页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块滚烫的炭,又猛地塞进贴身的衣兜里,紧贴着狂跳的心脏。做完这一切,我才瘫软地靠住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衫。掌心和衣兜里,那团纸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第二天,我像个游魂一样在村里飘荡,脸色青白,脚步虚浮,目光却死死钉在通往柳家院子的那条小路上。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冀像两条毒蛇,在我心里疯狂撕咬。晌午刚过,柳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柴门开了。柳青青挎着一个旧竹篮走了出来,篮子里是几把新摘的青菜。阳光跳跃在她乌黑的发辫上,跳跃在她眉间那颗小小的、熟悉的赤痣上。她步履轻快,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到了头顶,巨大的眩晕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就在这时,她抬头看见了我。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漾开一个浅浅的、略带羞涩的笑意。她竟朝我走了过来!
“陈观哥,”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羽毛搔过心尖,“今儿…今儿后晌,城里新开了家影院,放…放新片子呢。”她微微低下头,手指绞着竹篮的提梁,耳根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我…我这儿多了一张票…你要是不嫌弃…一起去看?”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那本《人间剧本》的冰冷和恐怖,刘二叔惨死的景象,在这一刻被冲得七零八落!我拼命点头,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去!我去!青青,我去!”
城西那家新开的影院叫“曙光”,灰扑扑的水泥门脸,简陋得有些寒酸。门口挂着一块红漆剥落的木牌,歪歪扭扭写着“今日放映:《庐山恋》”。海报上男女主角灿烂的笑容,此刻在我眼中就是新生的阳光。我紧挨着柳青青坐在硬邦邦的长木条椅上,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的干净气息。银幕上光影流转,放映机在头顶后方嗡嗡作响,投下变幻的光柱。这一切平凡得近乎神圣,是撕碎那冰冷命页后,属于我的、活生生的奇迹!
就在男女主角在山间追逐,光影最明亮的那一刻,我眼角余光下意识地扫过影院最深处、最昏暗的那个角落。那里似乎堆放着一些杂物,是放映机投射光线的死角。
一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像个普通的老影院管理员,身形佝偻着,几乎要融进那片浓稠的阴影里。他低着头,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光线太暗了,但我心头猛地一悸——那东西的轮廓,那靛蓝的颜色……像极了!像极了我怀里那本该死的《人间剧本》!
一股寒气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银幕上男女主角的笑语喧哗、身边柳青青温热的呼吸、影院里浑浊的空气…所有声音和感觉刹那间退潮般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角落,那个影子,和他手里那本幽蓝的书!
我死死盯着那里,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光影明灭,那人影似乎动了一下。他那只枯瘦的、如同鸟爪般的手缓缓抬起,不是翻页,而是伸向了旁边一个杂物箱。箱子上,赫然放着一支笔——笔帽是刺目的、鲜血一般的猩红色!
他拔开了红笔的笔帽。
然后,他极其稳定地,将那只握着红笔的手,移向他捧着的、摊开的那本靛蓝色书册。笔尖悬停在书页上方,似乎在寻找着某个特定的位置。
他停住了。
笔尖正对着的,恰好是那本书中间偏后的部分。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我脑子里“轰”的一声!那是我撕掉柳青青命页的地方!是《人间剧本》里“玖拾柒”页所在的地方!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铁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狠狠一捏!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那一直低垂着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阴影模糊了他的五官,但我能感觉到,两道冰冷得毫无人类情感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无比地刺在了我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银幕上的光影、周围观众的呼吸、放映机的嗡鸣……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两道来自黑暗深渊的凝视,无声地穿透空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死死钉在我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一条濒死的鱼,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撞在坚硬冰冷的椅背上。这细微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柳青青。她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压低了声音:“陈观哥?你怎么了?脸好白……”
我喉咙发紧,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个幽暗的、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角落。
柳青青顺着我的指尖,困惑地望过去。她的目光在那片浓重的阴影里停留了片刻,眉头轻轻蹙起,随即转过头来,眼中的疑惑更深了,还夹杂着一丝关切:“那边?什么也没有啊,陈观哥?就是堆了些旧板子吧?你是不是太累了?”
什么……也没有?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失重般疯狂下坠!不可能!我猛地扭回头,再次死死盯向那个角落——
空的。
那个穿着洗白灰工装、佝偻着背、捧着靛蓝书册的人影,消失了。如同被那浓墨般的黑暗彻底吞噬,又或者从未存在过。只有那堆模糊的杂物轮廓,依旧沉默地堆积在角落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我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下的条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引得前排几个观众不满地回头。
“青青,我…我去趟茅房!”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变形,根本顾不上她的反应,跌跌撞撞地挤出狭窄的座位缝隙,踉跄着冲下那条坡度不小的过道。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盯着那个角落。
空的。
那个穿着洗白灰工装、佝偻着背、捧着靛蓝书册的人影,消失了。如同被那浓墨般的黑暗彻底吞噬,又或者从未存在过。只有那堆模糊的杂物轮廓,依旧沉默地堆积在角落里。
几步冲到近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角落里堆着几块落满灰尘的旧三合板,一个锈迹斑斑、早已废弃的铁皮水桶,还有几个空瘪的麻袋……除此之外,空空荡荡。没有灰衣人影,没有那本靛蓝的书册,更没有那支猩红的笔!
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疯狂扫视着地面。灰尘很厚,积了薄薄一层,上面清晰地印着我自己慌乱的脚印。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新的足迹!仿佛那个角落,从来就没有人踏足过。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服,黏腻冰冷。幻觉?难道真是我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不!那冰冷的凝视,那靛蓝书册的轮廓,那支红笔刺目的颜色……一切都真实得刻骨铭心!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猛地扫到废弃水桶后面、紧贴着冰冷墙壁的地面上——有一点极其微小的、异样的东西。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浑然不觉。颤抖的手指,拨开桶壁边缘厚厚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拈了起来。
是一小片纸屑。
极其微小,只有指甲盖的几分之一,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撕扯下来的。纸色枯黄,正是《人间剧本》那种特有的、仿佛历经千年的陈旧纸张。而在那纸屑的背面,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印记,像一枚冰冷的烙印,灼痛了我的眼睛——
那是一个数字。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印泥,清晰地印着一个阿拉伯数字:“97”。
“玖拾柒”!
柳青青命页的页码!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那片小小的枯黄纸屑飘然落地。一股巨大的、灭顶般的恐惧如同冰海倒灌,瞬间将我淹没!它真的存在!那个管理员!那本一模一样的书!还有那支红笔……他在标注!他标注了什么?“角色陈观,行为异常,启动修正程序”?爷爷临终的话、刘二叔泡胀的尸体、柳青青眉间的赤痣、撕下的命页……无数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修正?怎么修正?!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影院昏暗的光线,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钉回柳青青所坐的位置——
长条木凳上,空空如也。
柳青青不见了。
刚才还坐在那里,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皂角气息的姑娘,消失了。她的座位上,只剩下那几张皱巴巴的、印着“曙光影院”字样的电影票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几片被遗弃的枯叶。
“青青?!”我失声嘶喊,声音在空旷回荡的影院里显得异常凄厉,盖过了银幕上的台词。前排几个观众再次惊愕地回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我疯了似的冲回座位,一把抓起那几张冰冷的票根。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面,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指尖的温度。可是人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我眼皮底下,就这样凭空消失?像水汽蒸发在空气里?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我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影院狭窄的出口。外面已是薄暮时分,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梧桐巷口”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脑海里——那是《人间剧本》上,柳青青原本注定的死亡之地!
我用尽全身力气狂奔起来,肺里像着了火,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街景在眼前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绕过杂货铺油腻的招牌,冲过卖糖葫芦老头惊愕的目光,熟悉的梧桐树冠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巷口到了!
夕阳的残光斜斜地切割着狭窄的巷口,将一切都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没有刺耳的刹车声,没有血肉模糊的景象,没有围观的人群。巷口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在微凉的晚风中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在地。
安静。
一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
预想中的惨烈场景并未出现。柳青青不在这里。没有死亡。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无。
我像一根被抽掉了骨头的柱子,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布满苔藓的巷口砖墙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恐惧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四肢百骸疯狂滋长、缠绕。没有按剧本死,但人却消失了……这算什么?修正?抹除?
下一步呢?下一步会是什么?对我?
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带着冰冷的寒意——那本《人间剧本》,那本被我贴身藏着、撕掉了一页的书!它现在是我唯一的线索,唯一的……护身符?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自己那间低矮、散发着霉味的泥坯小屋。反手死死插上门栓,背脊紧贴着冰凉的门板,仿佛门外就有无形的怪物在窥伺。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击着肋骨。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钥匙,摸索着打开那个藏在土炕深处、爷爷留下的旧樟木箱。
靛蓝色的粗布包裹还在。我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的手指,一层层剥开那层仿佛裹挟着千年寒气的粗布。
书还在。
封面上那三个墨色浓重的古篆《人间剧本》,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冷硬。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急切,猛地翻开封面——
瞳孔骤然收缩!
书的内页,那些原本密密麻麻、墨色沉沉的命格判词,此刻……竟有大片大片刺眼的空白!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过,只留下焦黄的、脆弱的纸页边缘。那些空白的区域,边缘还残留着些许墨迹的残痕,依稀能辨认出曾经存在过文字的形状。整本书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抹除过,留下满目疮痍的伤痕!
我疯了似的往后翻。哗啦…哗啦…枯黄的纸页在死寂的屋里发出刺耳的声响。终于,翻到了“玖拾柒”页的位置。
那里,本该是柳青青命页被撕掉后留下的参差锯齿和空白。但现在,那张被撕掉的命页竟然……回来了!
它被重新“粘”了回去。
不,不是粘。那空白的页码上,覆盖着一张薄薄的、半透明的纸。材质极其古怪,既非寻常纸张,也不是油布,触手冰凉光滑,带着一种非金非玉的奇异质感。这张半透明的纸页,像一层冷漠的、毫无感情的“补丁”,严丝合缝地覆盖在原本属于柳青青命页的位置上。
而在那半透明的“补丁”之上,用一种冰冷、规整、毫无笔锋起伏的奇特字体(那绝非毛笔或钢笔能写出),印着几行墨色的字迹:
>角色:柳青青(ID:097)
>状态:异常脱离预设轨迹。执行清除。
>关联异常源:陈观(ID:未授权访问者)
>修正指令:标记。隔离观察。启动追溯清除协议。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清除?隔离?追溯清除协议?巨大的恐惧如同深渊,瞬间将我吞噬!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我猛地抬头,环顾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小屋——土墙、木窗、破旧的家具……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浸透了每一寸空气。
那个管理员……那些一模一样的蓝皮书……它们无处不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声极其轻微的“滴答”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贴身的口袋里响起。
清晰得如同丧钟。
我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凝固。手颤抖着伸进衣兜。指尖触到的,是那片我曾在影院角落捡到的、印着暗红“97”的枯黄小纸屑。
此刻,它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而刚才那声“滴答”,似乎就是从它上面发出的。紧接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我清晰地看到——纸屑背面那个暗红色的“97”数字,边缘极其细微地……蠕动了一下。
就像一滴粘稠的血,在冰冷的玻璃上,极其缓慢地,晕开了一点点。